在中国美术界曾产生过重大影响的长安画派的领军人物石鲁曾说过“一手伸向传统,一手伸向生活”,有过美院教育背景的张辉深知此语个中三昧。近年来,他结合摄影教学,钻研和启用几乎早被遗忘的传统“蓝晒”与“蛋白印相”工艺,表现残存在现代化进程严重威胁下的古典与民间文化文明,取得了令人眼前一亮的视觉效果。
从数码相机简单地再现传播到艺术地思考表现,大概是宿命巡回在艺术演替中不可避免的过程。把传统的照相工艺与没落的昔日辉煌遗存相结合,不仅仅是在探寻一种新鲜的视觉语言,更重要的在于表现主体心中固有的民族自豪、文化自信以及更多的忧郁、伤感和幽怨。传统就是时尚!这是一种艺术追求,也是一种艺术境界。没有传统的“艺术”就像没有根基的建筑,难以持久。与此同时,“一手伸向生活”,因为没有生活的艺术,就像海市蜃楼,终究虚无缥缈。
在张辉的作品中,没有孤立的就事论事。他拍摄的帝陵石雕,不回避当下的新建,钢铁栅栏以及农作物;他拍的社火,忘不了民居、麦场、甚至蛛网般的电线。加上人工光源恰到好处的运用,致使无论传统的石雕、社火还是现代化的电杆、篮球架、水泥墙等等这些反差强烈,互不相容的对象和谐包容,使已经符号化的物象,统统转化为作者的创作心像,最终物化为艺术影像。
张辉的作品,以富有个性化的摄影本体语言,激活了早已死去的历史遗存,唤醒了正在昏迷的现实。使本不相干的传统与现实相结合,创造出一个新鲜的艺术时空,它间离现实,表现现实。给人一种看山不仅是山,看水不仅是水的感受,这决不是人人都是摄影家的群众摄影运动所能做到的。在当下全民玩相机的时代,五彩缤纷的照片像塑料袋一样遍地污染的情景下,实践和倡导一下深入传统和直面生活,不仅是对摄影艺术的挽留,更是对艺术家的自救。
早在100年前,英国艺术批评家克莱夫·贝尔就强调“艺术是有意味的形式”。怎样才能使自己的作品成为有意味的形式呢?我感到,只有当你的作品触及到有关人的社会历史本性和社会实践对人心理的积淀作用时,才能获得清晰的阐释。无论什么形式,什么手段,什么本体语言,也无论它们的变化和节奏多么生动,多么丰富和有机统一,使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如果不与人和社会现实发生关系,就谈不上审美的“意味”和审美的“情感”,就不可能成为真正的艺术。
谈到审美情感,我想说的是,在人类发展的初级阶段,凡是使人觉得有用或是使人觉得赏心悦目的事物,便给人一种愉悦感。也就是说凡是使人的本能欲望获得满足的事物,就引起人的愉悦。其实,这只是一种低级的愉悦,还不是审美的愉悦。审美的愉悦是在脱离直接功利目的情况下对有意味形式的关照中产生的。因此,所谓“快乐摄影”、“愉悦摄影”其实并不是真正的艺术活动。而那些四处采风猎奇,捞一把就趁热充填自己干瘪头脑的人,也决不是真正的艺术家。至于打着“观念艺术”旗号,专门制作皇帝新衣者,也不过哗众取宠而已。
总之,没有传统、不结合现实的艺术是没有灵魂的。就像色彩绚丽的塑料花,缺的是生命力。张辉充分利用在美院学习时掌握的传统技艺和对生活的敬畏,对人性的探求,立足广袤厚重的黄土地,认真做着自己的独立艺术。并且把自己的追求带进教学工作中,培养出一批批有建树的青年学子,这是最令人欣慰的。(本文发表于2014《近景十年》、《存在》)
胡武功——西安建筑科技大学博士生导师陕西省摄影家协会主席
2013年8月20日 |